鑒於開機後收到的幾十條微信消息，姜尋音這天還是去了趟公司。

到公司的時候, 王莉莉正在辦公室裏訓人。

姜尋音眼看形勢不對, 立馬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, 掏出包裏的U盤。

想起季循昨天的樣子，她指尖微頓一瞬，很快將U盤插到電腦上。

打開文件夾, 數百張季循的照片出現在電腦屏幕上。

幾乎每一張照片裏, 季循的表情都如出一轍。

昨天姜尋音能清晰地覺察到季循情緒的波動, 但至少在面上，他沒有透露出一絲波瀾。

她輕輕一哂。

四年過去了，也還是老樣子啊。

她甚至能想到自己連續拒絕兩次好友申請時季循的表情。

嘴角上揚的弧度漸漸加大，她搖了搖頭, 握住鼠標開始修圖。

四年過去，對姜尋音而言，那短短幾個月的執教生涯早已被她忘得差不多了。

但唯一忘不掉，還會偶爾想起的, 就只有季循而已。

在英國看到街頭藝人抱著吉他唱歌時, 她總會想起在酒吧臺上, 那個渾身閃著光的少年。

轉臺時看到電視裏的體育競技項目，她也會無意識想起那個縱身一躍，便閃耀了整個秋天的少年。

甚至每次在路邊看到身著白色襯衣的東方面孔，她都以為自己恍惚看到了季循。

短短三四個月, 季循卻好像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中。

後來她漸漸忙了起來, 很長一段時間腦海中沒有出現過季循的身影, 結果……

她在英國的地鐵站裏看到了季循的廣告牌。

自那以後，不論有意無意，季循這張臉就再沒消停過，開始肆意在她腦海中亂躥。而這種感覺，當昨天見過季循之後更甚。

姜尋音非常討厭這種不受控的感覺。

這也是她連續拒絕兩次季循好友請求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她不想再和季循扯上任何關系。

“舍得來了？”

王莉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出，迫使姜尋音收回思緒。

姜尋音瞥過一眼王莉莉，手上動作不停，正在調整著其中一張照片的光影。

王莉莉自然沒有錯過姜尋音手上熟練的動作，嘖嘖稱奇，“季循本身的硬件設備就已經很高了，在你的鏡頭裏居然還能更上一層樓，厲害啊尋音，不愧是Steven的得意門生。”

“行了，”姜尋音扯了扯唇，“有事兒說事兒。”

按理說特約攝影師是不用每天來公司的，但王莉莉今天一早到現在的狀態，分明是找她有事，又不好在電話裏說。

如果不是王莉莉和Steven的關系，姜尋音今天說什麽也不會來。

假面具一旦脫下來，她就再也不打算戴回去了。

也就是她這個脾氣性情，使她得到了Steven的青睞。

傳統又浪漫的老英國人認為，只有有趣的靈魂才能拍出有趣的照片。

很明顯，他愛極了姜尋音這副不羈的模樣。

才會給她安排工作，甚至為了讓她更快適應，為她聯系了王莉莉。

王莉莉笑瞇瞇地看著姜尋音，突然伸出手，轉動姜尋音的椅背讓她面朝自己，“我給你安排了個活兒。”

“什麽活兒？”姜尋音擡眼看她。

“季循剛剛答應了給Pasion一整季的內封專欄，不過前提是……”王莉莉俏皮地眨眨眼，“攝影師只能是你。”

姜尋音笑了一聲，放下本來翹起的腳，輕輕一蹬，她轉回電腦前，“我拒絕。”

王莉莉立馬將她再轉過來，一臉驚異，“你拒絕給季循拍內封？！你知不知道給季循拍一個月的內封代表什麽？”

“不知道，”姜尋音搖頭，“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
王莉莉忍無可忍，在周圍一眾同事的註目禮下，拉起姜尋音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。

姜尋音任她拉了一段，看出王莉莉意圖後甩開胳膊，反客為主先她一步走進辦公室，看上去竟比王莉莉更像這間辦公室的主人。

王莉莉只楞了一秒，隨即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來，甩到姜尋音面前，“我也不問你為什麽拒絕了，反正你也沒法真的拒絕。你看看合同，合同上寫明一年內至少要接兩個公司安排的固定項目，季循這個就是其中一個了。”

態度沈穩，語氣冷靜，和剛剛在辦公室外的粗線條完全不同。

姜尋音挑眉，“固定項目，最少也是半年……”

“那就半年。”王莉莉斬釘截鐵，“這個活兒你必須得幹，相信我，這是你在圈內晉升的好機會，給流量明星拍照，你的照片宣傳度一開始就比別人要高很多，更不用說還是現在風頭一時無兩的季循。”

姜尋音看王莉莉態度堅決，也知道再無斡旋可能。

看了看合同上的天價違約金，姜尋音最終還是點下了頭。

王莉莉松了口氣，掏出手機扒拉兩下，“我把季循的微信推給你，後面半年時間你們每個月都要見面，最好還是加一下聯系方式。”

“叮咚”一聲——

姜尋音看著手機屏幕上季循的微信名片，頭像和名字都和自己早上拒絕之人一模一樣，她無聲挑了挑眉。

兜了這麽大個圈子，不會就是為了加她微信吧？

手機屏幕上，通訊錄處出現一個紅色數字一的提示。

季循點進去，不出意料看到姜尋音的好友申請，嘴角立馬揚了起來。

一旁的馮玉立馬湊上前，滿臉激動之色，“怎麽樣，成功了？”

季循頷首，“給你加工資。”

馮玉笑了兩聲，看到季循手機裏新出現的頭像，卻總覺得在哪見過。

末了，他終是沒忍住，“這個頭像，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啊？不會是我認識的人吧？”

馮玉從頭到尾都只知道季循心中有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；四年前白月光不告而別，遠走高飛到國外，季循因為這件事抑郁癥覆發，家裏人直接給他辦了退學。

再然後，高考失利沒考好的馮玉被調劑到一個普通的二類學校，突然出現的季循給馮玉拋出橄欖枝，讓他來做自己的經紀人。

馮玉對季循的出現百思不得其解，卻還是很快應承下來。

他親眼看著季循狂攬十幾個代言，被人嘲諷謾罵，終於忍不住去問季循為什麽這麽著急。

那晚，季循對他說的話，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——

“我怕她忘了我，提醒提醒她。”

輕描淡寫的一句話，卻分明情緒萬千。

於是自那以後，但凡季循消極怠工，馮玉總能借著白月光，將季循拖入正軌。

但這個“白月光”……

馮玉看著季循手機裏的頭像，默默撇頭看向季循。

他一定見過這個頭像。

“嗯，你認識，”季循立馬點頭，笑容也落在空氣中，“這是姜尋音。”

馮玉楞在原地，半晌沒反映過來，“姜、姜老師？”

四年前的回憶接踵而至，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眉眼溫柔，嘴角帶笑的白裙女老師來——

正是印象中姜尋音的模樣。

他可以理解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頭像眼熟，也可以理解姜尋音四年不換頭像，但他無法理解，季循的“白月光”居然是姜尋音這件事。

看著季循臉上志得意滿的笑容，馮玉不自覺想起湊近他兩步，“對不起，我必須向你道歉。”

“道什麽歉？”季循心情正好，看起來並不太在意馮玉這會兒的說辭，他點開姜尋音的朋友圈，隨口問道。

馮玉吞了吞口水，“我之前不知道那個人會是姜老師，但既然現在我知道了，我必須向你坦白。”

季循挑眉看他一眼，一邊聽著，一邊不甚在意地刷起姜尋音的朋友圈。

“之前我說的什麽金誠所至金石為開，什麽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，你都忘了吧，對姜老師不管用的。”

“還有我說她看到你一定會後悔當年離開你，她一定也很想你，也都是胡扯，姜老師不是這種人。”

“當然了，她回來之後會和你在一起什麽的就更扯蛋了，循哥這麽聰明不會相信的。”

馮玉每說一句，季循的臉就愈黑一分。

馮玉卻好像什麽都沒有察覺似的，口若懸河不說，還立馬拿著手機湊到季循跟前，“我也好久沒見姜老師了，你快把她的微信也推給我，我也加下她好友。”

季循嗤笑，“別折騰了，她不會加你的。”

姜尋音連他都拒絕，更不用提馮玉了，這點信心季循還是有的。

嘴上這麽說，季循手上卻還是將姜尋音的名片推給了馮玉。

馮玉立馬點進去申請好友。

一秒、兩秒、三秒……

手機上的微信界面沒有出現任何變化，

季循勾唇。

他就知道會是這樣。

馮玉耷拉了腦袋，“姜老師不記得我了嗎？為什麽理都不理我？”

和季循頻頻受挫不同，馮玉養尊處優很長一段時間，成為季循經紀人後也一路順風順水，已經很久沒有吃到像這樣的閉門羹了。

季循經歷過被拒絕，感同身受的聳了聳肩膀，正欲開口安慰兩句，馮玉突然抓起手機，蹦蹦跳跳來到季循身前，“你看！姜老師通過我了！我就說嘛！！她不會忘記我的！”

季循一楞，隨後一把抓過馮玉的手機。

果然，姜尋音的頭像已經出現在了馮玉的對話框中。

“尋歡作樂”四個字顯得格外刺眼。

季循冷笑一聲，將手機扔回馮玉懷中，“很開心是吧？”

馮玉猛點頭，“嗯嗯！當然開心！姜老師居然還記得我！”

“既然這麽開心，”季循臉色不變，“晚上記得把市場調查表交給我。”

馮玉僵在原地，他又做錯了什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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